最后的流放地

20世纪初,比利时超现实主义画家雷尼·马格利特的作品《这不是一只烟斗》,标志着绘画摆脱了再现性与审美性,不再是社会的镜子、时代的传声筒和画家个人的审美经验。该作品充满了关于符号问题的思考,文字符号与图像符号并存,其作用却与以往绘画中试图建立这两种符号间严格、清晰的对应关系不同。他故意展现的是“语言”游离于“意象”,论述则集中围绕话语与表象的剥离而展开。他使用具象绘画的语言,但是无法以再现论的逻辑去解读。他使用图像符号与文字符号,取消了传统绘画与经验世界之间是再现与被再现的关系,且将具象绘画从再现论的成规中解除。图像符号与文字符号的并置,两者在各自的能指所指上都是一致的,但是在符号所组织的语言上却是背离的。《这不是一只烟斗》表达了词与物的对应关系的背离,质疑了印刷术时代以来世界被表征为文字的所谓真实性,展开了“语言的独立”这一问题的讨论,凸显了20世纪绘画知识型的转变。之后,以追求媒介特征、纯化艺术语言为动力的现代主义运动风起云涌,出现了立体主义、表现主义、超现实主义、抽象主义等以绘画语言的研究为使命的艺术流派。直至上世纪70年代的极简主义运动,将纯化绘画的本质推向极致,仿佛一个剥洋葱的行为,在不断地撕去洋葱的表皮,在追求那个唯一的内核时,最终发现洋葱也消失了。到20世纪末和21世纪初,霍尔的表征理论影响了视觉文化研究,使艺术家从视觉的角度重新审视艺术,回归文本之内。霍尔认为:“表征的实践就是把各种概念、观念、情感在一个可被转达和阐释的符号形式中具体化。”架上绘画是一门符号的艺术,尤其是运用图像符号进行组织,对外部世界形成再现,这也意味着再现的绘画背后存在编解码的问题,并将与所指的世界产生相关的互动。法国象征派诗歌的先驱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认为,是形象和符号组成了整个可见世界,而这些符号和形象,理应通过诗人天才的想象力重新给予他们秩序和价值。符号与形象的组织应在编解码的过程中体现诗人的天分,寻求符号与现实的对等性显然是匠人层面的实践。在表征理论下,具象绘画使用图像符号传递的意义是动态变化的,艺术家应由此入手,理解绘画知识型的转变,并重新评估具象绘画的未来,实现具象绘画创作自西方14世纪以来的“再现”和叙事”的传统,转向当代的“表征”系统。与抽象绘画不同,再现性绘画就图像符号而言,具有可辨识性,在编解码过程中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但是也要看到回归文本、从文本出发,不仅是关注图像符号的编解码、文本的语义,更是从图像再现走向文化表征。当下的具象绘画,理应抛弃单一模仿的再现思维,进入文化表征,关注图像的表征过程,从符号和语义角度来探索视觉艺术的创作问题。如果以往关于图像制作的核心问题是图像与不同时代的所谓真实感的问题,当下架上绘画的创作应关心图像符号所承载的文化问题。

评论
热度(4)

© L’aube de demain | Powered by LOFTER